粗知哲学而离弃的那个上帝,与精通哲学而皈依的那个上帝,不是同一个上帝。
个人,出生了,这就不再是一个可以辩论的问题,而只是上帝交给他的一个事实;上帝在交给我们这件事实的时候,已经顺便保证了它的结果,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,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。
有的人本来很幸福,看起来却很烦恼;有的人本来该烦恼,看起来却很幸福。
时间限制了我们,习惯限制了我们,谣言般的舆论让我们陷于实际,让我们在白昼的魔法中闭目塞听不敢妄为。
此岸永远是残缺的,否则彼岸就要坍塌。
发现他人之丑恶,等于发现了自己之丑恶的可能。
凡我笔下人物的行为或心理,都是我自己也有的,某些已经露面,某些正蛰伏于可能性中待机而动。
人所不能者,即是限制,即是残疾。
世界上的人很多,每个人的世界其实又很小,一个个小世界大约只在务实之际有所相关,一旦务虚,便很可能老死难相理解。
要是一种思绪独辟蹊径,拓开了生命的可能之地,没有舞台它也已经是艺术。
信心,既然不需要事先的许诺,自然也就不必有事后的恭维,它的恩惠唯在渡涉苦难的时候可以领受。
对于心灵来说,人奋斗一辈子,如果最终能挣得个终日快乐,就已经实现了生命最大的价值。
每一个人都是一种消息的传达与继续,所有的消息连接起来,便是历史,便是宇宙不灭的热情。
假如世界上没有了苦难,世界还能够存在么?
爱情,并不在伸手可得或不可得的地方,是期盼使它诞生,是言语使它存在,是信心使它不死。
日子久了,我感到我们都有结识的愿望,但似乎都不知如何开口,于是互相注视一下终又都移开目光擦身而过,这样的次数一多,便更不知如何开口了。
我甚至现在就能清楚地看见,一旦有一天我不得不长久地离开它,我会怎样想念它,我会怎样想念它并且梦见它,我会怎样因为不敢想念它而梦也梦不到它。
不应该因为现实的不满意,就迁怒于那亘古的梦想,说它本来没有。
人们就像在呆板的实际生活中渴望虚构的艺术那样,在这无奈的现实中梦想一片净土、一种完美的时间。
睁开夜的眼睛,才发现其实人人都是苦弱地挣扎,唯当互爱。
我怀疑宇宙的膨胀就是因为一不小心这么一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