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平最恨小城市的摩登姑娘,落伍的时髦,乡气的都市化,活象那第一套中国裁缝仿制的西装,把做样子的外国人旧衣服上两方补钉,也照式在衣袖和裤子上做了。
赶脚的在驴子眼前吊一个萝卜,驴为了吃上它就紧跑,结果驴跑萝卜也跑,永远也吃不上。
李先生再有涵养工夫也忍不住了,冲出房道:“猪猡!你骂谁?”阿福道:“骂你这猪猡。”李先生道:“猪猡骂我。”阿福道:“我骂猪猡。”
那汉子没法,怒目打量孙小姐一下,把垫坐的小衣包拿出来,捡一条半旧的棉裤,盖在米袋上,算替米戴上防毒具。
人生的刺,就在这里,留恋着不肯快走的,偏是你所不留恋的东西。
也许女孩子第一次有男朋友的心境也像凉水冲了红酒,说不上爱情,只是一种温淡兴奋。
男人肯买糖、衣料、化妆品送给女人,而对于书只肯借给她,不买了送她,女人也不要他送。这是什么道理?借了要还的,一借一还,一本书可以做两次接触的借口,而又不着痕迹。这是男女恋爱必然的初步,一借书,问题就大了。
说女人有才学,就仿佛赞美一朵花,说它在天平上称起来有白菜番薯的斤两。
牛惯做牺牲,可以显示‘我不入地狱,谁入地狱’的精神;并且,世人好吹牛,而牛决不能自己吹自己,至少生理构造不允许它那样做。
科学家跟科学大不相同,科学家像酒,愈老愈可贵,而科学像女人,老了便不值钱。
猪是否能快乐得像人,我们不知道;但是人容易满足得像猪,我们是常看见的。
我们希望它来,希望它留,希望它再来--这三句话概括了整个人类努力的历史。
打狗要看主人的面,那么打猫要看主妇的面了。
每个人都需要一面镜子,可以常常自照,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。不过,能自知的人根本不用照镜子,不自知的东西,照了镜子也没有用。
快乐在人生里,好比引诱小孩子吃药的方糖,更像跑狗场里因有狗赛跑的电兔子,几分钟或几天的快乐赚我们活了一世,忍受着许多痛苦。
自从幽默文学提倡以来,卖笑变成了文人的职业。幽默当然用笑来发泄,但是笑未必就表示着幽默。
事实上,一个人的缺点正像猴子的尾巴,在地面的时候,尾巴是看不见的,直到他向树上爬,就把后部供大众瞻仰,可是这红臀长尾巴本来就有,并非地位爬高了的新标识。
做文章时,引用到古人的话,不要引用号,表示辞必己出,引用今人的话,必须说‘我的朋友’——这样你总能招揽朋友。不料你的见识竟平庸到可以做社论。
李梅亭在街上装腔跳嚷道:“孙小姐,你真坏!你也来开我的玩笑。我告诉你的赵叔叔。”
老年人恋爱,就像老房子着火,没的救。
恋爱跟火同样的贪滥,同样的会蔓延,同样的残忍,消灭了监牢结实的原料,把灰烬去换光明和热烈。。。时间对友谊的磨蚀,好比水流过石子,反而把它洗濯的光洁了。